高考,是穷苦的母亲唯一能指望的路……
1
母亲有心事了,路走得慌慌张张的,不像平时的一路轻快。
每年六月,目不识丁的母亲总会不知不觉地把自己染浸在高考这缸幽深的水里,时间久了,她就成了自然会在六月生长的忧郁着的浮萍。走在街上,她会很认真地盯着来来往往的考生和他们的父母。她看着他们紧张、焦虑又兴奋的脸,然后,她的脸上也会布满紧张、焦虑和兴奋。吃饭的时候,她会很认真地告诉我们今天在街上看到的高考季节里的一张张脸,嗟叹、同情、回忆、祝福,瞬时盘旋在餐桌的上空。
母亲,坐在门前的小凳子上,买生活用品或去试场踩点的考生不时在眼前晃过,母亲很紧张,很忧伤,像夏日黄昏下的一棵老树。这个时候,树上的每片叶子都是忧郁的。我懂。
很小的时候,我还不懂啥叫“高考”,母亲最念的是“文凭”“户口”这样的我不太理解的词。念得多了,我就明白,这“大学文凭”是拯救我们脱离苦海的唯一方式,有了它,我们就不会天天晚餐喝稀饭吃粥;有了它,家里就会藏掖着很多张粮票布票;有了它,我以后就是有户口的胸前兜兜里也可以插上两支钢笔走起路来也能走出点声音的人。总之,“考大学”是母亲最期盼又最害怕的事。我总忘不了,大姐去高考的7月,我的母亲是怎么样的失魂落魄心事重重。父亲在浙北的煤矿里做矿工,姐姐却必须一路颠簸回温州永嘉老家去参加高考,这期间的准备在那时是我家的头等大事,母亲在灶前的简易香炉上插上几支香,点上蜡烛,一脸的凝重和虔诚。我听不懂母亲口里的念念有词,就是不敢出大气。我看着节俭至极的母亲把几张皱皱的钞票和粮票缝进姐姐的裤沿上的小袋里,母亲用牙齿咬断线的刹那,那种决绝那种凄惨,到现在回忆起来都是那么沉重。姐姐回老家复习迎考了,母亲每天都会催着我写信,她坐在桌角,眼睛紧紧地盯着薄薄的信纸,她说一句,我写一句,我的字歪歪扭扭的,母亲的心事也起起伏伏的,像升腾在家乡山峦里的炊烟。信的内容几乎一致,“多吃点,复习认真,听老师的话。”“钱不够去外婆家借点。”而当我用浆糊糊上信封时,母亲就会长舒一口气,仿佛大海里飘摇的小船看到了岸一样,走起路来也踏实得多。可是,姐姐还是落榜了,一次,两次……母亲的眼睛幽暗着,满脸的落寞,可没几天我能感到失望在黑夜里的母亲眼里迸射的希望。父亲呢,总是独自坐在椅子上,猛地吸上一阵烟再把烟蒂扔了,而那烟头,不甘心地渐渐地熄灭着……
高考,是穷苦的母亲唯一能指望的路,经由这条路,我们才能在荒凉中走出繁华的风景来。我上了大学,虽然是大专,可母亲的腰板挺直了许多,父亲的脸上也堆积了一些尊严。尽管如此,几番折腾后,高考,已经像一片如约而至的阴沉沉的云,会在六月飘在母亲的头顶。
这不,我不高考了,她开始念叨我孩子的高考,可是今年,六六还只有十岁。你说,母亲的心事该有多长多长……
我望着坐在门前的小凳子上的母亲,母亲望着眼前闪烁而过的考生和考生父母。六月,今夜,我们都成了一棵树,守望着一串长长重重的心事,因为高考。
2
1988年的夏天,热得心焦,热得心烫。
太阳特别晃眼,把家门口的那条沙子路照耀得一片惨白。隔着一层胶鞋底,我还能感受到这强烈的炙烤。两边的灌木丛却在这个夏季疯狂地生长着,长长的野草,不时探出头来的交错的野花,似乎高温只是为了刺激生长繁衍的欲望。路很长,我很瘦弱……
那年的七月,我高考,才16岁。
那该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我和同学们一起坐上了绿皮火车。父亲要下矿井继续为祖国挖黑色的煤,母亲要上矸子山继续为家庭赚点生活费用。最主要的是,在那个讨生活的年代,几乎没有什么家长想到要去陪孩子高考,我们也从没有央求过自己的父母加入到我们的高考旅程中去,真的,想都没有想过。读书是自由的,学习是自觉的,连考试也是我们自主的,哪里会是现在一人高考全家动员的古怪景象。冒着煤烟的火车轰隆隆地抵达长兴县城,带队的班主任把我们带到了旅馆。不是宾馆,不是酒店,大概是叫招待所的。两张木头床,一个脸盆架,干净的水泥地面,睡的是草席,电风扇有没有我忘记了,只记得蚊香是自己买来点起的。我很兴奋,不时在草席上伸展我的双手,瘦弱的身体写成一个大字形,仿佛等待着大学在呼唤我走进。
七月七日,上午,语文。
我忘记我是怎么走进考场的,前后左右,有我的同学零零散散地分布在一个教室里。我们彼此努力地微笑,我紧咬着嘴唇,找到位子坐下。我好像是在最里面的最后一个位子,前面坐着的是我的女同学徐霞玲。我很高兴她能坐在我的前面,每个星期返校,她都会带上两罐梅干菜,加上豆瓣酱,然后很热情地招呼我一起来吃。想到这样的温暖,我在陌生的考场里多了一点安慰。我们没有说话,那个年代,我们对于高考的理解是很神圣的。平时考试,我们有点小动作,老师就会大声呵斥我们:“有本事你到高考场上作弊。”我们就知道了,高考场是不可以作弊的,我们也决然不会在高考的时候传达作弊偷看的信息。高考,在那个年代,极为纯净。试场里也没有探测仪监控器,我们偷看的心思早被这神圣与庄严给屏蔽了。没有高科技的年代,思想和灵魂都是最干净的。
我静静地坐在考场,我没有想起什么,父亲黑黑的手,母亲的焦急的眼睛,还有四个现代化的号召什么的,我统统没有想起。我开始写我的名字,一笔一划,我写得很慢很认真。考号,我是数着数字写的。这个过程中,我的额头开始渗汗了,我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天很热很热,我的眼睛开始蒙上一层雾水,每道题,我都看得很费力,很费力。作文题叫“习惯”,我的笔开始握不住,我开始想念母亲的微笑了,她在我的眼前笑着,又哭着,扯起嗓子叫我的名字。我看到那条长满野花的黄沙路,那路,通向何方,我不知道……
我中暑了。
老师在招待所里给我刮痧,他望着我脖子上的一条条乌青如桑蚕般的痧痕,眼泪不由自主地流着。我也低声抽泣着,不是刮痧的痛,而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下午,考地理,中途一段时间,霞玲的试卷是平摊着,我头一抬,就能看见她的字迹。监考老师来了后,试卷再也没有展露出它的内涵。我以为她是无心的,可事后,她告诉我,她真担心,怕我考不出来。这样的一个举动在那时是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那一刻,我很想拥抱一下她。
那个青涩的年代,没有完成这个拥抱,我一直后悔。
……
火车到站,我又坐了一站汽车,摇摇晃晃地走回家。
那个黄昏,在必须要穿越的山洞口,我看见,我的母亲,坐在石头上,一把蒲扇,扇不去她满心的焦躁。一看到我满脖子的乌黑的痧痕,母亲热泪纵横……
3
我睡不着,很多人都睡不着。
高考的神奇就在这里。要进考场的人也许能睡着,站在考场外等候的人却都无法入眠。
“高中是一道美丽的弧线,在今天画上了句点。熬夜,早起,考试,做题,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到了;泪水,欢笑,失望,坚持,你的成长,我们都经历过。明天,后天,是一段故事的结尾,也是一个新的开始。”文俊把这段文字编在微信上的时候,是深夜12点20分,是大多数高三班主任高三老师学生家长心潮最起伏的时候。那个时间,是昨天和今天的过渡,既温柔地终结了昨日的忙碌,又悄然地揭开了今日的无限渴望。黑夜包裹了所有和高考有关的心绪,但高考的荷尔蒙却依然不可遏制地滋长萌蘖。千万考生,背后几千万父母,还有所有与考试关联的服务人群,一个庞大的高考人口波及覆盖;高考日还牵出所有1978年以来参加过高考人的记忆,成为几亿人群人生节点的纪念日。高考日成为一个约定俗成的社会日,交织着喜悦、眼泪、辛酸、沉重、争论、希冀等复杂情感。没参加过中国高考,就不算真正了解中国社会。而只要你进入这个社会节日,你的心始终会被揪住,无论你的身份你的角色。一段故事的结尾,又一段等待的开始,高考,循环的是我们无法释然的焦虑和期待。
我读着文俊的文字,想着明天与后天。文字没有刻意修饰,但读得出这其间的辗转反侧夜不成寐,读得出浸润在每个字上的班主任的祝福和憧憬,很美好,很感动,也很沉重。天资聪颖看似超脱的文俊,在学生面前其实是最不能潇洒的人。和所有用心爱着学生的班主任一样,学生是他心里存放位置最多又最不能挪移的爱。可以忽略应允女儿的一顿晚餐,可以忘记承诺妻子的一次逛街,甚至年迈的父母昏黄的眼眸中的守望,但学生的一声咳嗽或者细微闪过的一抹忧郁,最后都会化成文俊苦苦的思索贴心的交流。我们都是树,枝条本该伸向生活的各个领域,可我们总是心甘情愿地朝向我们的学生。我们不在乎自己的生长姿态,挺拔或是佝偻,茂盛或是稀疏,我们只希望,夏日,我们是他们头顶的绿荫;冬季,我们是他们肩上的阳光。高考本身是相对公平的竞争规则,但高考规则的运行环境遇到了社会其他变化的侵蚀。这场游戏当中,我们谁都不想掉链,于是,我们必然集体失眠。
这样,我想着文俊的学生,想着海珍的学生,想着曾静的学生,李军的,方旭的,兄弟姐妹们的……上塘中学的,永嘉中学的,十一中的,还有许许多多的认识或不认识的站在黑夜里等待天明的孩子。他们的脸上,写着青春的光彩,也蒙上了年轻的忧伤。黑夜里,我把他们也想象成一棵棵树,纤细的枝条在黑暗中静默不动。而根扎进的地方,是老师们的心,是父母亲人们的心,那个地方,又叫做大地。
“高考不是检验你们的标准,只是给12年美好时光的一个交代!”已在商海鏖战的你也在黑夜里发出了很文艺的祝福。那个时候,你会忘记合同、盈利、商机,你一定很神圣地回忆起我们的青葱岁月。人生,最大的盈利是拥有一笔高考回忆,在你快要迷茫自失的时候,温柔地把你的青涩和纯真唤醒。今夜,我读什么都是高考,读什么都是感慨,读什么都是失眠。
夜更深了,我的母亲一定已经开始摸索明天的祈祷了。我似乎看到她微笑的脸,看到她黑暗中走向佛殿的虔诚的脚步。我在深圳的外甥女,明天是在用弹钢琴的手去写她的高考作文,这个黑夜,我不打扰她,我的母亲更不打扰她,但那黑夜里通向菩萨慈悲心怀的黄色签条上,一定是她的名字,一定是他们的名字……
想到这样的残酷和无奈,想到我们必须这样的通向未来,微风亲吻过嘴唇,怎么就是苦涩。
“我们相信你/没有要求/没有期望/我们只是觉得你可以/我们只是静静地等待”,今夜,我们共同失眠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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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历:成人大专,专升本学历教育(参加成人高考),毕业证国家认可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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